很久没在老家过夜啦，尽管每周都回来看望两位老人，但每次几乎都是来去匆匆。这次回来看到父亲身体状况不佳，晚上我就留下来陪伴。凌晨四点的时候，听到父母房间有动静，就起床去看，侍候老人再次睡下后，我睡意全无，就来到了前后院相通的南院。

    抬头望，启明星已经升起。如水的天幕上，一轮有些暗淡的圆月挂在天际，整个苍穹沉寂在黎明前的静谧中了。空气中有一股潮润、清新的气息深深沁入肺腑，众多蛐蛐的叫声从四周向我环绕过来，公鸡在一遍遍地打鸣，仿佛在努力为美丽的曙色增添着魅力。

    小院里，树影婆娑，暗香浮动，枣树、杏树、桃树、榆树、枸杞静谧在那里。听老人说，这几棵枣树和榆树比我的年龄还大得多。多少年来，它们默默地守候在小院里，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，见证了多少变迁，与家族的人们一起，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！

    小菜畦也沉默在这份和谐里了。在暗暗的月光下，只能分出它们的轮廓，却看不出种了哪些蔬菜。按照平素的印象，东边枣树下的两个小菜畦，应该是父亲多年来喜爱种植的药菊。因为密密的白色小菊花开在夜色里，远远望去，就象无数闪耀着的小星星。院中间的三大畦应是茴香、韭菜之类。父亲一生吃素，素馅饺子是父亲的最爱。在我幼时的记忆中，父亲一直在乡里的中学当校长，平时吃住在校，只是每周六下午回家，次日下午便返校。“两袖清风，一身正气”是别人对父亲的评价，也是父亲对自己一生工作和生活作风的评价。父亲是奶奶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，他的几位兄长都在小时候由于战争和饥荒等原因相继夭折了，所以奶奶对父亲非常疼爱。无论在混乱的文革时期，还是改革开放初期，每周日包饺子是我家多年来的惯例，每次都是荤素分开来煮，看着父亲端着家里最大号的碗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，我会感到特别开心。这份记忆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底，真的好温馨。

    在这黎明即将笼罩的小院里，我静静地回忆着小时候的事。那时候，母亲白天下地劳动，晚上总是不停地织布。我们穿的衣服、家里的被褥都是母亲自己亲手织布、缝制的。那细密的针线，常常引来邻家几位婶婶、大娘的羡慕。奶奶总是坐在炕沿上，手摇纺车不断地纺棉线，一个个线团堆在小箩筐里，半天就会成了小山。我常常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高粱杆在那里玩耍，跟奶奶学唱“大海航行靠舵手，万物生长靠太阳------”，“东方红，太阳升------”等当时流行的歌曲。奶奶还教给我儿歌:“小老鼠，上灯台，偷油吃，下不来------”。我上小学后，打猪草就成了每天放学后必做的事。想想真有趣，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，一路说着、笑着、唱着、闹着，每人背一个小小的柳条筐，在夕阳红彤彤地映在西方天际的时候，走向村后那广阔的田野。那时家家喂猪，还要给生产队交草，喂队里的大牲畜，所以，青草、猪菜都不好寻。我们经常要去没有大人的地段，可是，小伙伴们常常忘了自己真正的“工作”，一会儿嬉笑着捉蝴蝶，一会儿看排成人字形从高高的头顶上空飞的大雁，有时还追逐瞬间即无影无踪的野兔。有一次，我们还偷偷去了“二十八亩”杏林，趁着“守青人”不注意，偷偷摘了熟透的杏子吃。哦，那份偷偷品得的甘甜，如今想来依然甜滋滋呢。

    曙色更黯了一些，启明星也渐渐隐去了，月亮的一个小边环似乎也隐在淡淡的云层里了，如水的天幕这会儿似乎蒙上了一层灰暗，蛐蛐依然在鸣奏着，公鸡依然在一遍遍催促着人们早起，我依然陶醉在这份天籁般的记忆里------

        （枣强县店 孙桂芹）